做一对怎样的父子
春节放假,坐上了开往老家的火车。火车上,我一直在想,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父亲,才能解除见面时的尴尬,毕竟我们已经一年没见面了。返家前,父亲早早地打来电话问我何时能到,以便提前来接我。今年镇上通了汽车,我告诉他不用来接了,直接到村口下车走着回家就行。他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。我能感觉的到他的失望。
要知道,这是我早就预谋好的,我想象着一个人从村口到家,推开家门,或许他们还没起床,我放下行李,跑到他们的床前,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向他们的被窝,来一个大大地拥抱,然后紧紧地搂在一起。小时候,我特别喜欢早起,尤其是冬天下过一夜的雪后,天刚刚亮便起来,到院子里堆雪球。然后冻得两只小手通红,跑到他们的床上,把手伸进他们的被窝,和他们紧紧地搂在一起。我觉得,以这种方式见面,便不会尴尬了。
下了火车,突然天空下起了小雪,老天爷还真明白我的心思,给了我回到这片土地时最好的欢迎仪式。但紧接着,雪越下越大,我心情也越来越糟糕。这时父亲打来了电话,说雪下得那么大,还是到村口来接我吧,我答复了一个好,接着便赶往汽车站,去坐到镇上的客车。窗外的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路上也越积越厚,本来只需要两个小时的旅程,由于行驶缓慢,竟然足足走了三个小时。
当我下车时,路面已经完全被雪掩盖 ,只有两行车轮印从路的尽头伸向另一个尽头。在不远处,父亲正站在村口,翘首期盼着他的儿子回家过年。我缓慢的朝他走去,似乎还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,我感觉愧对父亲,因为在这白雪皑皑的村口,我竟然让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。见到我的那一刻,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当时他有多高兴。然而心中有千言万语的我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只傻傻的叫了一声爸。父亲接过行李,说了一句:“回家吧。”便再也没说什么,这也许就是父子之间的爱,最不善于表露,也最容易满足。
回到家,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,还特意为我多炒了两盘我最爱吃的菜。爷爷奶奶也早早地起床,坐在沙发上等我。我知道,这两位年过八旬的老人,日日盼望着我回家。我依偎在他们身边,听他们讲着积攒了半年的话,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。妈妈把饭菜端上桌,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,询问我在学校的生活情况,问我放几天假。只有父亲没有出声,但我能感觉出他听得却比任何人都认真、仔细。
刚入腊月,家中还没有过年的气氛,吃完饭,父亲便拿着铁锹到院子里清理积雪,我也去帮忙,这是我和父亲相处的最好时机,两个男人在忙碌中打开了心扉。而我直到这时,才问候了父亲,说出了在雪中等了我一个小时的愧疚,父亲笑着说:“和我还用说这些干什么。”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孔下满足的神情,我体会到了父亲对我的关怀。父亲今年五十岁了,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,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农民,他一生没什么伟大的理想,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我和哥哥培养成才,其他便再无所盼。
北方的冬天寒气袭人,最冷的时候室内都会结冰。在家呆了二十多天,早就丢了小时候早起的习惯,每天日上三竿才懒散地起床。除夕那天,我才不得己早起,帮妈妈准备食材、贴春联、包饺子。当然,一切都是为了能在除夕的晚上,看着春晚,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。除夕夜到了,我相信大多数的年轻人和我一样,都在忙着干一件事——“咻”敬业福和红包。当晚,我无暇顾及和家人聊天,一心只盯着手机,这不免又让父亲失望,可父亲也没有责备我,只是不停地在给我夹菜。突然,晚会上唱的一首《父子》让我放下了手机,专心听着每一句歌词。一直以来,父亲就像一棵参天大树,用树荫庇护着我和家人,而现在,这颗大树的枝干渐渐干枯,这个唯一让我牵肠挂肚的男人,却让我忘了怎么和他相处。我望着父亲充满泪光的双眼,敬了他一杯老酒。
在家的日子永远都是不够的,在家的最后一个长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。父亲坐在桌旁,点起一根烟,默默地看着我收拾行李,我们之间没有交谈。那天下午,我和父亲走在去村口的路上,父亲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:“我没什么文化,也不认识什么人,你的工作也帮不了你,工作还得你自己去努力啊!”我说我会努力的,让他不用担心。
到了村口,我接过行李,父亲看着我上了车,望着我远去的背影,久久不愿离开。那句歌词唱得真好:“心里有满满的爱,可是说不出,只能望着我远去的脚步,给我永远的祝福。”这或许就是父子之间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