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说我和外婆的缘分
江南一带的老太太都喜欢听戏,我外婆也是。小时候在外婆家跟着听过不少,也去剧场看过不少,沪剧、锡剧、越剧,知道了杨飞飞、梅兰珍、傅全香。吴侬软语,丝竹弦乐,外婆无意中启蒙了我对音乐的感知。传统文化的瑰宝,很早便根植于我幼小的心灵,伴随我成长,并且去感知这世界的诸般美妙。
我想我身上很多特质都源于外婆。
儿时,爸爸在部队,妈妈一个人哺育我很辛苦。多亏了外婆,每天抱着我搭公交去妈妈单位几趟,就为让我及时喝上母乳。大半年时间,风雨无阻,在这座城市最著名的3路公交车上,大家都认识这位慈爱的外婆。断奶后,外婆继续用新米熬汤喂我,左邻右舍都说这孩子喂得“发”——其实就是胖,这一胖便是终身!
新生儿对外界环境总得有个适应过程,其间难免头疼脑热,我却在外婆的悉心呵护下,鲜有此类麻烦。偶有一次腹泻,外婆就立即抱起我进城,找中医金
因为外婆的养育,我打小就长得结实,根本没有什么健康之虞,成长、学习之路自然走得稳稳当当。
然而,外婆所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健康的体魄,她身上更有一些淳朴的品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。
外婆厨艺高超,她做的红烧肉是家中的标杆,那股诱人的肉香从童年起便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。四、五岁时在外婆家,经常在清晨被这香味给馋醒,那是外婆在炖肉。前一天就买好一刀新鲜的五花肉,天不亮外婆就起床忙碌于灶间,精心炖着这锅红烧肉。天光大亮时,肉香四溢,外婆盛出一碗留给外公和我,再用厚厚的棉布包裹好那煨罐,利落地出门,她要赶最早一班火车去另一个城市,那是我舅舅工作的地方。我相信那红烧肉在煨罐里一路欢唱着,直到舅舅吃的时候依旧是热气腾腾。
外婆生过三个儿子,舅舅是她最小的也是仅存的一个儿子。我长大后才听妈妈说,外婆的长子和次子几乎在一年之中先后夭亡。我从未听外婆说起,我只能试着想象,外婆在28岁那年连丧两子该是多深的痛楚,那一定像把刀在心尖,剜了一次又一次。每一次家中祭祀时,外婆总会坚持写上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——亮升,那是外婆在想念她的长子。
外婆是坚强的,坦然应对生活中的变故;外婆更是满怀深情的,对家人默默付出所有的爱。
当年外公患上癌症最初的病兆是外婆发现的,之后三年艰辛的历程并没有击垮外婆。送走了外公,外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照顾小孙子身上。只是我看到外婆房间的墙壁上,永远挂着一件灰色的中式外套,那是外公生前穿过的。外婆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纪念外公。
如今,外婆也离开我们快四年了。外婆去世的时候面带笑容,我知道她是心满意足的。儿孙们各得其所,唯一的遗憾只是我这个外孙女还未给她添个重孙。我们都知道外婆是去西方和外公团聚了,外公已经独自等待了17年!可我依旧不舍,抱着外婆放声痛哭,那红润的面庞总让我认为外婆很快便会醒来。
外婆终究不再醒来,去了终是去了。将来,你、我都会去向那同一处地方,从生到死是一条坦途,唯有认认真真、踏踏实实地走完。只是,这条路上,我们会得到老人的呵护,他们给我们的人生启迪以及智慧,或多或少,都是我们一生的福气。